李苦禪:國畫大師的“特工”生涯
編輯: 陳豪 | 時間: 2014-09-10 15:03:07 | 來源: 北京日報 |
抗戰(zhàn)時期李苦禪在柳樹井胡同2號的留影。
李苦禪畫作《英視瞵瞵衛(wèi)神州》
編者按:9月3日是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69周年紀念日。除了戰(zhàn)火紛飛的前線,整個八年抗戰(zhàn)期間,還有很多仁人志士在敵占區(qū)從事秘密地下情報工作。由于任務(wù)的特殊性,他們的故事如今已漸漸湮沒。鮮為人知的是,國畫大師李苦禪也曾是這些秘密抗戰(zhàn)“特工”中的一員。
你去投八路吧
找個什么借口脫身呢?袁祥峰又想到了苦禪先生。他提筆給苦禪先生寫了封信,請他給徐州發(fā)封急電,佯稱“母親病故,速返京治喪”。拿這個假電報為借口,袁祥峰獲假順利返回根據(jù)地。
盧溝橋的炮聲停了,29軍撤了,北平淪陷了。
一天,兩個穿著新民服的家伙兒來到城墻根下的柳樹井胡同2號,毫不客氣地推開隨墻的小街門,故意踱著四方步,趾高氣揚地對小南屋喊道:“李先生在嗎?您有好事了!”沒等主人回話,兩個家伙就徑直闖進了小南屋,對一位寬腦門、大眼睛的壯實中年漢子說:“我們哥倆兒是新民會的。我說李先生,算您老福分大,上峰想請您到我們新民會做事。”
中年漢子瞄了這兩個家伙兒一眼,用濃重的山東口音不屑地說:“我李某只會畫畫兒,不會當官。我說二位,沒旁的事就請便吧!我沒閑工夫磨牙!”
這不就是逐客令嗎?瘦個子顯然被氣著了,漲紅著臉說:“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。”
聞聽此言,中年漢子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,向這兩個家伙吼道:“你們給我滾出去!”
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伙兒想動手,就見中年漢子把手指壓得嘎嘎響,冷笑道:“想動手嗎?這屋里太窄憋,咱們出去試吧試吧。這種窩心的日子有啥意思,愧對地下的祖宗。”
這位中年漢子,就是時年39歲的國畫寫意大師李苦禪先生。
“新民會”的兩個漢奸前腳剛走,苦禪先生后腳趕緊把一個掃帚放到院門內(nèi)的影壁前。這是信號,提醒住在他家的另一個人——國民黨29軍軍官袁祥峰:有情況,你回來先別進院子。
1937年7月28日夜,袁祥峰恰巧住在北平自己家里,誰知夜里29軍悄悄地撤走了。第二天一大早兒,他到部隊駐地一看,軍營空了。就這樣,袁祥峰與部隊失去了聯(lián)系,回到了平西的老家。日本兵到處抓失散的29軍官兵,他老在家里躲著也不是回事兒,于是進城找到了老朋友苦禪先生,想在他家躲幾天,等待時機再找部隊。
北平淪陷后,日本憲兵貼出布告:窩藏舊軍人者同罪。風聲越來越緊,袁祥峰怕連累苦禪先生:“我還是走吧!你家里本來就困難,現(xiàn)如今兵荒馬亂,鬼子到處抓人,我別連累了你。”
聞聽此言,苦禪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,豪爽地說:“你哪兒也別去!就是走,也得等我給你找好地方再走。先在我這兒踏實地住著。”
話好說,但到哪兒給袁祥峰找部隊呢?找誰聯(lián)系呢?苦禪先生一時犯了難。
其實,聯(lián)系人就在眼前。苦禪先生有個叫黃騏良的學生,常來他家。知道了老師的難處,就問他:“袁先生不是想找部隊嗎?找不著29軍,找八路行嗎?”苦禪先生一聽,很高興,馬上說:“行啊!能打鬼子就行!”
原來,黃騏良和新街口教堂的長老黃浩是廣東揭陽的同宗鄉(xiāng)親,而黃長老還有一個秘密身份——八路軍冀中軍區(qū)“平津特派人員主任”。黃騏良也是“黃浩地工組”成員,負責與根據(jù)地派來的交通員接頭、傳遞消息。
在黃長老的安排下,由秘密交通線交通員護送,袁祥峰終于來到了冀東抗日根據(jù)地,參加了八路軍。
過了些日子,一天傍晚,袁祥峰突然出現(xiàn)在苦禪先生家里,讓他吃了一驚:“你不是參加八路啦,怎么又跑回來了?”
袁祥峰知道苦禪先生誤會了,連忙說:“我是奉命回來的。首長讓我潛回北平,想方設(shè)法打入日偽軍內(nèi)部,搜集情報。您是名畫家,人脈廣,幫我找找門路,打進去。”這回明白了,可這事兒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有眉目的,先得把袁祥峰安頓好,然后再慢慢來。
苦禪先生先托關(guān)系給袁祥峰搞到了北平的“良民證”,又給汪偽徐州治安總司令王之青寫信舉薦。看在國畫大師的面子上,王之青安排袁祥峰出任徐州治安總司令部所屬的第二縱隊少尉副官。
到徐州后,袁祥峰一時和中共地下交通站沒有聯(lián)系上,到手的情報送不出去,那叫個急呀。沒辦法,只好繼續(xù)麻煩老朋友了,給苦禪先生寫信傳遞情報,然后再由苦禪先生通過地下黨組織轉(zhuǎn)給八路軍。這種辦法用了六次,直到袁祥峰和地下情報站聯(lián)系上為止。當然,信上的內(nèi)容都是袁祥峰和苦禪先生約定的“密語”。
不久,袁祥峰接到八路軍的秘密指令,要求他回根據(jù)地匯報工作。找個什么借口脫身呢?袁祥峰提筆給苦禪先生寫了封信,請他給徐州發(fā)封急電,佯稱“母親病故,速返京治喪”。拿這個假電報為借口,袁祥峰獲假順利返回根據(jù)地,匯報完工作后又回到了徐州。后來,袁祥峰又需要到新四軍駐地去,怎么請假呢?還是用老辦法,苦禪先生發(fā)信約他到北平。袁祥峰請假后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新四軍第4師駐地。對袁祥峰卓有成效的情報工作,師長彭雪楓贊揚說:“你在徐州等于一把刺刀,刺在敵人心臟一樣。”其實,這里邊也有苦禪先生的一份功勞。
柳樹井2號聯(lián)絡(luò)站
苦禪先生熱情地問道:“你們是想學禪畫還是炭畫?”三位女學生邊點頭邊連口說:“學炭畫!學炭畫!”暗號對上了。
自打知道黃騏良和八路軍有聯(lián)系后,苦禪先生就要求見見黃長老,也把自己送到八路軍那兒去,省得在北平受鬼子的窩囊氣。
這一天,北海公園九龍壁前來了位游客。就見來人40多歲,西裝革履、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。
不一會兒,身穿藍布長袍的苦禪先生和黃騏良也來到北海公園。遠遠看見九龍壁前有個“日本人”,苦禪先生壓低聲音對黃騏良說:“壞了!有個‘日本人’,怎么辦?”。黃騏良抬頭一看,笑道:“我們要見的就是這個‘日本人’。”原來,這個“日本人”就是黃浩。
苦禪先生和黃騏良快步走到九龍壁前,黃騏良介紹說:“黃長老,這位就是畫禪畫的苦禪先生。”苦禪先生很激動,握著黃長老的手,聲音不高但很有力地連聲說:“太好了!太好了!早就想見您吶!”
簡單寒暄后,黃長老和苦禪先生裝作欣賞九龍壁,邊踱步邊交談??喽U先生向黃長老傾訴:“日本人眼皮子底下過日子,太堵得慌。我是山東人,會些功夫,想到那邊去干個痛快!”
苦禪先生一口山東口音,說得又有些急促低沉,但大意黃長老還是聽明白了。他不緊不慢地勸苦禪先生:“你也想和袁先生一樣,這很好!不知你想過沒有,你是北平的名畫家,有社會地位,朋友多人脈廣,留在北平作用更大。”
此后,柳樹井2號就成了地工組的聯(lián)絡(luò)站。小院門朝南開,院子不大,南屋三間很簡陋,其中的一間半是苦禪先生作畫、休息和接待地下同志的地方。
1938年夏的一天,三位女學生推開了柳樹井2號的院門,怯生生地問道:“苦禪先生在家嗎?我們是來學畫的。”
把三位女學生讓進小南屋的畫室后,苦禪先生熱情地問道:“你們是想學禪畫還是炭畫?”
三位女學生邊點頭邊連口說:“學炭畫!學炭畫!”
暗號對上了。
苦禪先生明白地下工作的紀律,一不問她們姓名,二不問她們的去向,拿出銀元給她們做盤纏,還請她們吃了頓火鍋。
該出發(fā)了,但這身學生打扮不好過日偽的封鎖線,過不了封鎖線就去不了抗日根據(jù)地。于是,苦禪先生拿出從當鋪買回來的舊衣服,讓她們換上。三位女學生換上舊衣服后,苦禪先生一瞧,自己先樂了:衣服是小丫鬟的,可這臉蛋還是女學生的。就見他拿出畫筆、顏料,一番鼓搗,三位女學生變成了三個“窮丫頭”,就連她們對著鏡子都認不出自己來了。
地工組的交通員領(lǐng)走了三位女學生。苦禪先生迅速將她們留下了的衣服、用具處理掉,畫室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。這是地下工作的要求:不留任何與畫畫兒無關(guān)的物件。
沙灘監(jiān)獄的28天
日本憲兵讓苦禪先生交代“私通八路”的問題。苦禪先生反而大罵日本鬼子。鬼子開始對他殘酷動刑:灌涼水、壓杠子、皮鞭抽,甚至往指甲里扎竹簽。
1939年5月14日黎明時分,睡夢中的苦禪先生依稀聽到房頂上有動靜,就在此時,“砰”的一聲,屋門被踢開了,一個日本憲兵躥進來,舉起藤條朝苦禪先生劈面就打。說時遲那時快,藤條還沒落在苦禪先生身上,鬼子胸口先挨了他重重一掌,身子一下子就“飛”到了院子里。又一個日本憲兵沖進來了,就見苦禪先生側(cè)身一讓,背后狠狠一掌,打得這家伙貼了墻,鼻血順著墻流了下來。
猛虎難敵群狼。幾個日本憲兵端著槍逼近了苦禪先生,其中一個穿便裝的鬼子頭兒用槍頂住了他,押上大卡車,以“私通八路”的罪名押走了。
大卡車七拐八拐后,在沙灘地區(qū)一座紅樓前停了下來。苦禪先生抬眼一看:這不是北大紅樓嗎?太熟悉了,那是他曾經(jīng)求學的地方。
“你的!快下車!”日本憲兵的這一聲吼叫,把苦禪先生從回憶中拽回了現(xiàn)實,現(xiàn)如今這里不再是北京大學了,而是“北京日本憲兵隊本部”。
苦禪先生被日本憲兵搡下了大卡車,押進紅樓,關(guān)進了紅樓地下室,也就是日本憲兵隊本部的“留置場”。
過了一會兒,苦禪先生的眼睛適應(yīng)了地下室的昏暗燈光,他仔細觀察了這個牢房:地下室的房間里,寬寬的木楞子釘成了一個大木籠子,臨近屋門的地方開了一扇小門。木籠子里的人看不到外邊,而外邊的憲兵卻能監(jiān)視里邊的“犯人”。好端端的一個高等學府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。
審訊開始了。日本憲兵讓苦禪先生交代“私通八路”的問題??喽U先生是個寧愿站著死絕不跪著生的硬漢子,根本不承認“私通八路”,反而大罵日本鬼子。這把鬼子氣壞了,開始對他殘酷動刑:灌涼水、壓杠子、皮鞭抽,甚至往指甲里扎竹簽。打暈過去了,就用涼水激醒,接著用刑。
忽然,苦禪先生覺得自己不知道疼了,好像自己就要死了,靈魂從軀殼里飛了出去,變成了一個小人兒,三寸多高,跟他一模一樣,大搖大擺地在地上走。不一會兒,這小人又朝他走來,他就又醒了,劇痛再次襲來。他強忍劇痛,又開口大罵。
憲兵隊的頭目、穿便裝抓苦禪先生的鬼子少佐上村喜賴出場了。上村喜賴是個“中國通”,極其殘暴,曾經(jīng)一次砍殺過13個中國人。他一見苦禪先生,假惺惺地用流利的中國話表示歉意:“苦禪先生,您是一位名畫家,大寫意教授,我很欽佩您!那幫軍曹沒有文化,不懂事,虐待了您。我是大學預(yù)科畢業(yè)的,和他們不同,我想救您出去。”
苦禪先生一聽,黑臉唱完紅臉上場了,少來這套,我還得罵個痛快:“你說他們混蛋,我看你更混蛋!”
這頓臭罵,氣得上村喜賴的臉跟豬肝似的,但就是不敢發(fā)作。
入獄的第28天,早上8點,苦禪先生被提到刑訊室,上村喜賴冷冷地說:“苦禪先生,今天星期六,我救不了你了!”
苦禪先生明白,這里要槍斃的犯人,星期六就提出來到別的屋里去了,然后行刑??磥?,為國捐軀的時候到了:“上村!你們殺人的法子不是四個嗎?一狗吃,二槍斃,三活埋,四砍頭。你盡管用吧!我不怕這個!”
上村喜賴一見苦禪先生還這么強硬,一揮手,日本憲兵將他押出地下室,推上卡車。奇怪的是,車子沒有開往刑場,而是在離柳樹井2號不遠的地方停下來,苦禪先生被稀里糊涂地釋放了。
苦禪先生邊往家走邊琢磨:鬼子可能要在背后下毒手。想到這兒,被打得渾身浮腫的他忍著傷痛,邁著穩(wěn)健的步子,無畏坦蕩地朝前走。快到家門口了,他想:鬼子怎么還不開槍啊?;仡^一看,盯梢的人離得遠遠的,槍法不好,恐怕還打不著了。這回苦禪先生明白了,上村喜賴是放長線、釣大魚,以后更得小心。
原來,一名曾經(jīng)去過苦禪先生家的青年學生在保定不幸被捕,說出了他家的地址,但鬼子并沒有他“私通八路”的真憑實據(jù)。再加上苦禪先生知名度高、影響大,上村喜賴只好把他放了。
不出苦禪先生所料,出獄后憲兵隊的一個日本憲兵幾次來到他家,表面上只是看看畫、聊聊天,實際上就是找線索摸情況。憲兵隊的一名中國翻譯也來過他家?guī)状?,還流露出某些同情之意??喽U先生警覺很高,只是畫畫兒,然后蓋上新刻的圖章“天逸囚窟生”,但沒有流露半點實情。
為地下黨籌集經(jīng)費
這2000塊大洋解了地下組織為根據(jù)地購買藥品的燃眉之急,但苦禪先生從此再也沒有畫過扇面,這一次就把他畫“傷”了。
柳樹井2號聯(lián)絡(luò)站不能再用了,苦禪先生又從黃騏良那兒領(lǐng)來了新的任務(wù):停止以前的一切工作,純粹以“賣畫為生”,為地下黨籌集經(jīng)費。
1939年隆冬,寒風凜冽,苦禪先生身著單薄的長袍,攜長子李杭悄悄來到天津法租界濱江道永安飯店,舉辦“李苦禪畫展”。
苦禪先生的大寫意畫很受追捧,一時間永安飯店門庭若市,還沒正式開展,展出的60%畫作就都有了主兒。按當時的規(guī)矩,凡是有主的書畫,一律掛上紅布條兒,寫上收藏人的姓名。遲來的富商巨賈,面對掛著紅布條的佳作,只有望畫嘆息的份了。
7天的畫展結(jié)束后,苦禪先生立即讓地工組的成員把錢取走,給地下組織當經(jīng)費。為了御寒,父子倆只是買了頂帽子、一條圍脖兒,兩手空空地返回了北平家中。
轉(zhuǎn)年夏天,苦禪先生又攜長子李杭來到天津“三不管兒”租房作畫、賣畫。“三不管兒”一帶的百姓很喜歡這位豪爽健談、技藝超群、學識淵博的山東漢子,前來看作畫的人不少,聽聊天兒的人更多。富商、洋行闊佬又聞訊而來,10天內(nèi)所有字畫搶購一空。苦禪先生父子守著賣畫巨款,分文不動,又以同樣的方式迅速把錢交給前來取款的地工組成員。幾次來津獻藝賣畫,使苦禪先生名冠津門,許多人以為他賣畫發(fā)大財了,但無人知曉賣畫巨款的真實去向。
年關(guān)就要到了,一個戴禮帽、穿大衣的胖商人來到了柳樹井2號,見到苦禪先生后,邊摘禮帽施禮邊把笑容全堆在臉上,開口說道:“李先生,久仰大名!您的禪畫太好了!我是前門商行的經(jīng)理,想請您給鄙行畫幾個扇面,年節(jié)時送給生意上的朋友。您放心,潤格好商量,不會虧待您的。”
胖經(jīng)理也許心太急了,一口氣說這么一大片話,好不容易輪到苦禪先生能說話了。他請胖經(jīng)理坐到凳子上,掩飾著心中的喜悅,同樣客氣地說:“您過獎。畫扇面可以,不知貴行需要幾個?”
一聽這話,胖經(jīng)理立馬兒站了起來,又是滿臉笑容地說:“太謝謝李先生了。不是幾個,是100個。不知先生有空畫嗎?”
好家伙,100個,這還是畫畫兒嗎?苦禪先生先是一愣,隨后說道:“貴行買賣真夠大的,扇面就需要100個。行,100個就100個。”
胖經(jīng)理一聽苦禪先生答應(yīng)了,笑得眼睛更小了:“李先生真是爽快之人,太好了。”說著說著,胖經(jīng)理從衣兜里取出一小袋銀元,接著說:“李先生,這是定金。我臘月二十八來取扇面,一言為定。”
胖經(jīng)理告辭了,苦禪先生一算,離臘月二十八也沒有幾天了。如果按常規(guī)一個一個扇面地畫,肯定到期交不了活。
怎么辦?苦禪先生打破常規(guī),做了一個夾扇面的夾子,流水作業(yè)。這筆畫山石的話,就一口氣畫100個扇面的山石;這筆畫老鷹的眼睛,就一口氣畫100個扇面的老鷹眼睛。
苦禪先生沒日沒夜地畫,幾天下來就沒怎么合眼,終于在臘月二十八之前畫好了100個扇面。胖經(jīng)理如約付了2000塊大洋,滿意地拿走扇面送禮去了。
這2000塊大洋解了地下組織為根據(jù)地購買藥品的燃眉之急,但苦禪先生從此再也沒有畫過扇面——這一次就把他畫“傷”了。要不是為了給地下組織籌集經(jīng)費,他是不會接受這種有違禪畫藝術(shù)的活兒。
盼望的時刻終于來到了,1945年8月15日,日本鬼子投降了。
后來當人們問起苦禪先生參加抗日地下活動的事兒,他總是說:些許小事,不足掛齒??墒?,到了十年動亂時期,苦禪先生被迫一遍遍地寫交代材料,他的抗日事跡,才逐漸傳出來。
“造反派”不相信,愣逼苦禪先生承認自己是“老反革命”、“老反共”。苦禪老人非常憤怒:我當年參加過八路的地下工作,不信你們調(diào)查去!有半點撒謊就判我死刑!
“造反派”威脅說:“你敢寫保證書嗎?”
苦禪先生揮筆寫道:“保證書:日本淪陷(北京)時所有一切漢奸事沒做過,新民青年會開畫展沒有參與過,而且這個名字我就不知道。如果有的話,我認罪,如查出,我以生命抵罪!”
寫罷,苦禪先生還按上了指印。
苦禪先生,好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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