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帝: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

《禮記》中云:“有虞氏禘黃帝”,“夏后氏亦禘黃帝”,這是黃帝最早作為部落始祖為后人所祭祀。“禘”,是帝王對有血緣關系的始祖的祭祀。有虞氏是黃帝的重孫虞幕所立,其譜系為黃帝—昌意—顓頊—虞幕,其下五世孫為舜;夏后氏為大禹所立,大禹父親鯀的曾祖和虞幕同為顓頊的后代。故司馬遷云:“自黃帝至舜禹,皆同姓而異其國號。”其后的商朝、周朝雖不再“禘黃帝”,但從血緣關系上說,仍是黃帝的后裔,且三代王朝都建立在黃帝所開創(chuàng)的大部落聯(lián)盟基礎之上,故在周朝就已形成以黃帝為血緣“始祖”的華夏部落共同體的共識。

 

黃帝: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

 

或許是因為黃帝這位始祖時空距離日漸遙遠的緣故,迨至后世,血親觀念逐漸淡薄,其形象乃與“上帝”合一。黃帝又成為了中國人精神信仰的始祖?!吨芄佟吩疲?ldquo;自古雍州積高神明之隩,故立畤郊上帝。”“畤”,帝王祭祀上帝之處。最早的“畤”,是為祭黃帝而建的“吳陽武畤”。黃帝更成為“五畤”所祭祀的“五帝”之一。公元前767年,秦襄公建“西畤”祀白帝(少昊,黃帝之子),秦宣公在渭南建“密畤”祀青帝(伏羲,黃帝之祖父),秦靈公于公元前422 年在“吳陽武畤”廢址建“上疇”祀黃帝、建“下畤”祀炎帝,秦獻公又建“畦畤”以祀白帝。漢劉邦建“北畤”以祀黑帝(顓頊,黃帝之孫)。漢初皇帝常遣使或親祭五畤。漢以“五帝”對應“五方”“四季”“五行”,其中黃帝對應的是“中央土”,位列“五帝”之首。古代曾有“天一而已,不應有五”的質疑,學者的解釋是:天雖一,氣之流行有所變異,以五人神配五帝,因各得其氣之盛的緣故。

 

漢武帝時,以“五帝”作為泰一神(漢代國家祭祀的天帝、至高神)輔祀,后逐漸形成祭天輔祀、明堂拜祀和迎氣祭祀的基本制度。明清兩代,祭天時甚至不再以“五帝”輔祀,黃帝更多供奉于歷代帝王廟中。

 

明清易鼎之際,王夫之慧眼獨具,其作于清朝順治十三年(1656年)的《黃書》中,首次將黃帝視為華夏生民之始祖?!饵S書》跳出一家一姓朝代變遷的狹隘視角,將華夏生民世世代代生活于茲的“中區(qū)”“中邦”視為一個整體,講述的是從“軒轅肇紀”至明朝幾千年間的治亂規(guī)律。難怪章太炎《訄書》中云:“觀于《黃書》,知吾民之皆出于軒轅。”《黃書》中,王夫之尤其強調黃帝確立了“公天下”的典范,不像后世君主皆有“私神器之心”。

 

我們今天祭祀黃帝,更多是以黃帝為我中華文明之始祖。此兼取“信仰”“生民”與“民族”始祖之義而有余義。“信仰”始祖者,謂以人配天,開啟了中華民族特有的天人合德的人文宗教信仰模式;“生民”始祖者,謂黃帝是“始于大公而終于至正”的典范,我生民乃得秉天地之正氣,繁衍生息于茲土歷數(shù)千年而日昌;“民族”始祖者,謂黃帝“存天地之純氣而戒其割裂”,從此奠定了幾千年來中華民族“大一統(tǒng)”的基本格局,構成了今天億萬中華兒女最為堅固的凝聚力與向心力。

 

我們今天祭祀始祖黃帝,是在呼喚民族最深層記憶中面對危難與挑戰(zhàn)時的勇武與血氣。古代祭黃帝文中常有“首弄兵戎”“鑄兵除暴”等詞句,蓋黃帝生處亂世,“諸侯相侵伐,暴虐百姓”,黃帝“憫阽危,鑄五兵”,最終轉危為安,變亂為治。從此,這種面對危難與挑戰(zhàn)時的勇武與血氣成為中華文明世代相傳的文化基因。魯迅詩云:“我以我血薦軒轅”,良有以也。

 

我們今天祭祀黃帝,更是在為今天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鼓舞、吶喊。始祖“繼天立極,開物成務”“功化之隆,惠利萬世”,當時無論是馴養(yǎng)牛馬、打井養(yǎng)蠶的物質文明,設官治民、監(jiān)于萬國的政治文明,還是發(fā)明文字、制定歷法的精神文明,都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。故孫中山祭黃帝文曰:“世界文明,惟有我先。”始祖黃帝的“爰啟文明”之功,無疑是我們今天創(chuàng)造中華先進文明最為強大的精神動力之一。(文圖:張云江、米廣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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