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北京冰場故事:北海冰上化裝舞會成就林海音姻緣

老北京冰場故事:北海冰上化裝舞會成就林海音姻緣

1939年,林海音在北海公園滑冰

 

俗話說:“小寒大寒,滴水成冰”。今天是小寒節(jié)氣,對于中國而言,小寒標(biāo)志著開始進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,也意味著北京城各大冰場迎來了它們最熱鬧的時候。其實北京人參與“冰雪項目”的熱情由來已久,冬天從來就不缺少“樂和”,下面我們就來回顧一下那些有故事有歷史的冰場。

 

北海

 

冰場

 

冰上化裝舞會成就姻緣

 

北海冰場的歷史由來已久。滿清入關(guān)后,他們從東北地區(qū)帶入的“八旗冰鞋營”就將包括北海在內(nèi)的御苑三海作為大閱場地,并發(fā)展成為在宮廷中盛大的“冰嬉”“國俗”。

 

流風(fēng)所至,1925年,北海被辟為公園,面向公眾開放,當(dāng)年冬天就開辟了專門的滑冰場和冰車場。起初冰場主要設(shè)于北岸五龍亭附近,到上世紀(jì)30年代,每年則會在北海湖面上同時開設(shè)好幾處冰場。陳宗蕃在《燕都叢考》中說:“若天時屆嚴(yán)冬,萬籟蕭瑟,游人既多斂足,而近年漪瀾堂、五龍亭左右各設(shè)冰場,以為滑冰之戲,事實沿舊,不知者乃以為歐美高風(fēng),青年之人趨之若鶩,化裝竟走,亦足以傾動一時,較之他處人造之冰場,夐乎勝矣。”

 

當(dāng)時的冰場都用杉篙、蘆席圍成;靠近冰場的五龍亭、漪瀾堂、道寧齋、雙虹榭等處設(shè)有茶點,外賣茶水和點心;光顧北海冰場的主要群體則是身穿棉袍和藍布大褂的青年男女學(xué)生,除他們之外,像白髯老翁、中年男子、名媛淑女和幼齡孩童,也有不少。

 

北海冰場的一大特色即是冰上化裝舞會,城里的時髦青年們紛紛聚集于此。胡也頻在《到莫斯科去》一書中對此有細(xì)致的描寫:“沒有一個溜冰者不做出特別的姿態(tài)。許多女人都化裝做男人了:有的化裝做一個將軍,有的化裝做一個乞丐,有的又化裝做一個英國的紳士。男人呢,卻又女性化了:有的化裝做一個老太婆,有的化裝做一個舞女,有的化裝做一個法國式的時髦女士,有的化裝做舊式的中年太太。還有許多人對于別種動物和植物也感到趣味的,所以有紙糊的一株柳樹,一個老虎,一只鴿子,一匹牝鹿,也混合在人們中飛跑著。”

 

鄧云鄉(xiāng)《增補燕京歲時記》中記錄了一個多年活動在北海冰場化裝舞會上的白髯老翁,而這位老者所表演的“朝天蹬”和“金雞獨立”等均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式溜冰,遠不是“一般洋學(xué)生”所能有的功夫,據(jù)說他在清朝時就曾經(jīng)是給慈禧表演的“老供奉”吳桐軒。1946年12月26日《新民報》也記載了這位冰上老將吳桐軒先生:“(他)也時常穿著黑緞子的棉襖棉褲,飄著白須,光臨在漪瀾堂冰場上,玩著童子拜觀音、朝天蹬等特別花樣,引起四圍的一片掌聲。”

 

許羨蘇在《回憶魯迅先生》一文中曾提及,當(dāng)年魯迅還在八道灣十一號居住時,“偶然我們也陪老太太上街……也還陪老太太去過幾次北海,夏天在漪瀾堂吃了一次冷拌的核桃仁,冬天則看了一次化裝滑冰和吃了仿西太后吃的那種小窩窩頭,還在北海冰上坐了一次冰床。”

 

上世紀(jì)二三十年代應(yīng)該是北海公園冰場最為火爆的時候,在當(dāng)時,到北海溜冰既是一種傳統(tǒng),又是一種時尚。有意思的是滑冰人的裝束:市內(nèi)各大中小學(xué)的學(xué)生多是穿著棉袍或藍布大褂,女同學(xué)腿上一雙絲襪子,男同學(xué)脖子上一條長圍巾,滑的樣式也多是西洋式的。

 

還有一些在冰場席棚外邊滑野冰的人,著中國裝束,滑的式樣也是中國的“土溜冰”,甚至可以把武術(shù)或京戲的動作搬到滑冰中來。

 

有意思的是,北海的冰場還成就了一對佳人。曾經(jīng)寫過《舊京瑣記》的民國聞人夏仁虎的六公子夏承楹,30年代在北平的《世界日報》任編輯,與弟弟夏承楣在北海的溜冰場以花式出名,號稱北海的“夏六”、“夏七”。而夏承楹的太太,就是因《城南舊事》而知名的林海音。那時,她在成舍我先生創(chuàng)辦的北京世界新聞??茖W(xué)校學(xué)習(xí)。在“看溜冰的經(jīng)驗”中,對北海冰場上被人們指指點點的“溜冰健將夏承楹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并由此成就了一對姻緣。兩人戀愛以后,仍呼朋引伴去北海冰場溜冰,兩人都滑得好,常引得圍觀群眾贊美鼓掌。

 

什剎海

 

冰場

 

王蒙稱每個周六晚上都來此滑冰

 

說起北京冬天滑冰最有特色、給人印象最深刻的莫過于什剎海冰場。《夢開始的地方》、《血色浪漫》等電視劇男女主人公都是從什剎海冰場相識、相知到相愛。民國年間作家金受申筆下的什剎海是這樣的:“冬天的護城河、什剎海,岸旁常放著許多冰床招攬乘客,在新年正月,坐著冰床,馳騁冰上,雖不用足溜,也很有意思。前幾年,我每到正二月,常在一溜胡同廣慶軒聽楊云清說《水滸》,傍晚散書,由銀錠橋到德勝門,坐一個來回冰床,然后地安橋喝上二兩白干,也是閑適有趣的。”到了電影《老炮兒》,六爺在后?;?,收音機卻也放著趙子龍長坂坡七進七出救阿斗的故事。

 

金受申對老北京滑冰有著深厚的感情,他在《老北京的生活》還說:“民間的溜冰,只在鞋上綁一木板,板上安兩根大鐵條,平民的冰鞋,便已完成,甚至穿著老頭樂的毛窩,也可一逞雄姿。有人要表演他的長跑,便腳上綁上木板,由朝陽門起,順著通惠河,立刻溜到通州,買上幾個糖火燒,來上一罐醬豆腐,馬上回京。來往九十里,豈不是二十八英里的長跑?”

 

1949年后,什剎海冰場依然是老幼咸集。2014年2月25日,習(xí)近平到訪北京雨兒胡同時,曾提起冬天放學(xué)后在什剎?;耐?,“小時候就住這片,經(jīng)常是放學(xué)回家一撂下書包就上什剎?;?。”

 

“1952年冬天,我唯一的一個冬天,差不多每個周六晚上去什剎海溜冰場滑冰。”作家王蒙在自傳《半生多事》中這樣寫道。和王蒙一樣,許多老北京人數(shù)九寒天滑冰的經(jīng)歷與什剎海有關(guān)。

 

60年代,什剎海體校速滑班的學(xué)員們在什剎海冰場進行訓(xùn)練。這些學(xué)員們穿的是當(dāng)時最時尚、最惹眼的“跑刀”。那時候,北京人穿冰鞋,講究的是“天津的鞋,黑龍的刀”。一雙鞋三四十塊,在當(dāng)時算是高消費,冰場上的小孩哪買得起,都是幾個“發(fā)小”共用一雙。

 

未名湖 冰場

 

為何稱其“北海稷園總不如”?

 

隨著教會大學(xué)的開辦,西方的冰上運動也陸續(xù)傳入北京,成為當(dāng)時最時髦的運動。北大學(xué)生大概很少沒在未名湖滑過冰的,而未名湖冰場早在燕京大學(xué)時期,便是當(dāng)時西郊海甸的一景了:“到了隆冬十月未名湖結(jié)冰,溜冰場一開幕,冰鏡清輝,瑩澈似玉,男女交錯,共舞同溜,矯若驚龍,飄若醉蝶,人新衣香,交織成趣。比起城里公園北海幾處溜冰場的眾生喧鬧,品流龐雜,要高明多啦。”這是唐魯孫先生在《海甸之憶》里關(guān)于未名湖冰場的描述。難怪當(dāng)年未名湖冰場有“寒光刀影未名湖,北海稷園總不如”的說法。

 

“北海稷園總不如”里的“稷園”指的是中山公園冰場,中山公園冰場也是有歷史的冰場了。雖然冰場面積不大,但能在紫禁城的護城河上溜一下,感覺倍兒棒,護城河成民間溜冰環(huán)路。滑餓了到來今雨軒撮幾個大菜包子,想來也是極好的。民國年間中山公園北門可直通故宮筒子河,冬天這里開辟為冰場,滑完冰還能去公園內(nèi)的“唐花塢”賞賞花,可謂滑冰賞花兩不誤。

 

從燕大到北大,未名湖冰場的傳統(tǒng)也保留了下來。北大教授陳平原老師也曾在未名湖上滑過冰:“念書時也曾下過場,但坐在冰上的時間,遠比站著的時間多,第二天就高掛免戰(zhàn)牌,因為感冒了。會滑的人當(dāng)然很得意,不會滑的,連滾帶爬,也蠻有趣的。這是冬天北大校園里最為亮麗的一景,每個畢業(yè)生都會津津樂道。”不過他印象中,教師參加的少:“這畢竟是一項主要屬于年輕人的體育與娛樂活動。年紀(jì)大了,一不小心摔斷了腿,不值得。”  文/陳雋情